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几天，你会做什么？可能很多人都想过这个问题。对安宁疗护病房的临终患者来说，这个问题更加现实，他们的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天。

　　“每次走进安宁疗护病房，都可能是一次永别的开始。所以，我们很珍惜与每一位病人的相处时光，尽力满足他们的每一个愿望。”6月5日，记者在宁波大学采访“如宁所愿”志愿团队的时候，阳明学院大二学生陈柏澄这样说。

　　在宁波大学，和陈柏澄一样致力于为临终患者实现愿望的学生志愿者一共有32名，他们来自宁波大学“如宁所愿”志愿团队。

　　自2023年起，团队联合多方资源，历时两年深入浙江省11个地市，实地走访74家安宁疗护机构，为临终患者实现最后的心愿，探索全新的服务模式。

　　“最后的心愿”：温柔抵达生命终章

　　戴假发、上网打麻将、视频连线家人……这些都是临终患者的愿望，朴素简单。每当得知患者的心愿，志愿团队便会尽可能地帮助他们实现。

　　让外国语学院大二学生徐奕印象比较深刻的是，曾有几位安宁疗护病房里的老人，提出了想看越剧的愿望，“为了满足老人们的心愿，我们的志愿者团队便邀请了越剧演员来到医院，让老人们在病房里欣赏表演。”

　　越剧唱段响起，老人们眼神中闪着亮光，忍不住跟着哼唱。病房洋溢着欢乐与温暖，那一刻，他们不再是病床上虚弱的老人，而是被美好的艺术包裹的戏迷。

　　还有一位性格比较急躁的爷爷，在病床上最大的执念是与分居多年的妻子和解。志愿者辗转联系上老奶奶。经过几番沟通，最终两人重归于好。

　　但还有很多人，甚至都没机会思考“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，你会做什么”这个问题。

　　“患者是否愿意告知心愿，心愿能否顺利达成，其实和家属是否愿意如实告知患者病情有关。”陈柏澄说，很多家属为了让患者保持好的心态，不透露真实病情。患者只知道自己病了，却不知道自己病得有多重。

　　陈柏澄说，他曾见过一些临终患者未能把握最佳时间，最后连跟至亲好好告别都做不到，更别提实现心愿了。作为志愿者，无法替家属做决定。他下定决心，一定要坚持做好安宁疗护的科普，让更多人没有遗憾地离开。

　　如今，这个志愿团队已将“宁愿”作为他们的核心板块，通过定期走访病房，收集临终患者的心愿，并努力为他们实现心愿。

　　“救与不救”：用沟通打破两难处境

　　临终患者在生命尽头，更需要什么？旁人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？

　　去年秋天，陈柏澄在一个社区医院陪伴了一个患者。“他进安宁病房的时候，状态已经很差了，他的妻子也因为过度悲伤而病倒。医生只能与他的女儿讨论病情。”陈柏澄回忆，他的女儿曾请求医生给予最大程度的救治，延长父亲的生命。但那位患者却坚持，“从大自然中来，也自然地回归到大自然中去，再无遗憾”，坚持不愿意进入ICU。

　　类似的分歧并不少见。这群学生志愿者，每天要面对的是即将走完生命旅程的病人和“还想再抢救一下”的家属在医学边界上无声的“拉锯战”。而他们的工作，常常是在这情感与理性的风暴眼中，搭建一座沟通的桥梁。

　　陈柏澄和团队成员一起倾听老人心愿，也向家属传递对生命尊严的坚持。最终，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要求返回家中，在家人朋友的陪伴下安详离世。

　　这两年，宁波大学学生志愿者几乎每周都会去一次安宁疗护病房，陈柏澄也陪护过十几位临终患者。“其实，‘不插管’‘不进ICU’，是很多患者的诉求，他们希望在生命的最后阶段，能有尊严地离开，但这却和‘传统孝道’相悖。所以，面对徘徊不定的家属，哪怕在安宁疗护病房，医生也常常会陷入‘救与不救’的两难处境。”

　　为了让“安宁理念”进入寻常百姓家，团队每月一次开展“宁咖”活动，让讳莫如深的死亡话题，更加鲜活地展现在大家面前。

　　跨界融合服务模式

　　已在省内6家单位

　　落地推广

　　据介绍，宁波大学“如宁所愿”志愿团队最早由人文传媒学院广告学专业师生发起，后由阳明学院和人文学院共同培育。2022年，“如宁所愿”志愿团队更名为“如宁所愿”义工大队，在宁波市慈善总会正式备案，吸纳广泛社会人士参与。

　　宁波大学“如宁所愿”志愿团队曾开展过问卷调查，从3449份有效问卷中发现，在安宁疗护培训中，志愿者、社工培训参与率低且培训转化率低。为此，宁波大学“如宁所愿”志愿团队开设“宁嫂”和“宁伴”板块，拓展培训对象，从医护延伸至志愿者与社工，建立反向反馈机制，优化课程内容。

　　目前，以“宁咖”“宁愿”“宁嫂”“宁伴”为主体构建的跨界融合服务模式，已在浙江省内6家单位落地推广，并在3家医院设立安宁疗护服务基地，项目参与的政协提案获得政府三部门联合回复，受到广泛认可。在浙江省第十九届“挑战杯”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省赛中，该团队凭借扎实的研究成果和实践成效，荣获省赛金奖。

　　对于这群学生志愿者而言，在陪伴临终患者的过程中，也重新审视了生命，更加珍惜生命。“我们原以为在给予温暖，实则在接受最深刻的生命教育。”陈柏澄感慨。

　　在生与死的交界处，宁波大学这些年轻的志愿者为末期生命点亮了灯盏，更为所有生者照见了生命意义。